他?
誰啊?
想了一路,陳醉都沒想明白。
錢包夾層里的照片已經被她摸到卷邊,手指無意識摩挲着上面的男孩,小心翼翼的動作里寫滿珍重。
總不可能是他。
「喲,陳隊,當門神呢?」
一道大大咧咧的男聲從身後響起,「滿臉思春,找個男人嫁了吧!」
眼眸中的情緒很快整理,陳醉不着痕迹的把錢包塞進衣兜,哥倆好似的一拳打在男人肩膀上,「林蕭,你現在罵人真高級。」
罵她就罵她,詛咒她嫁人幹什麼?
「什麼林蕭,我叫張浩然,」張浩然長得高高大大,站在陳醉面前跟座小山似的,「陳隊,法醫室來實習生了,那小伙…….」
陳醉24k純狗眼閃爍光芒,垂涎的眼淚從嘴角差點流下,「帥嗎?長得板正不?」
張浩然把「成績好、性格好」咽回肚子里。
他們陳隊這個人很有特色。
她的特色,就是特色。
見他沉默,陳醉露出瞭然的表情,心裏默默為法醫室點了根蠟,嘴巴很碎,「實習生這個玩意兒,清澈又愚蠢,操心又上火。」
「要是長得丑,更糟心!」
「趕講話我也是從新手村走來的,但我死活不帶實習生!」
張浩然看到她背後站着的兩人,眼皮抽搐默默提醒,「陳隊,不要亂立這種flag。」
「打臉可能會遲到,但永遠不會缺席。」
「你眼皮抽筋了?」陳醉沒get到他的點,信誓旦旦的拍**保證,「誰帶實習生誰小狗!」
……完了。
抿着唇欲哭無淚,張浩然很想替他們隊長挖個地洞鑽進去。
視線越過她,表情拘謹嚴肅宛如鵪鶉,「陳主任。」
陳主任?
智商後知後覺上線,陳醉感受到一道威嚴的視線,機械人似的渾身僵硬扭頭,只看到她家老陳正「核善」的笑着看她。
不知為何,她的右眼皮突突直跳。
「陳醉,恭喜你成為小狗!」**雖然是政治部主任,警服卻無法遮擋住他中年體制內搞笑男的形象。
大義凜然把身後的人推到前面,主打一個坑閨女,介紹着,「這是新來的實習生!」
「從今天開始正式加入刑警隊大家庭,由隊長陳醉帶教!」
「鼓掌歡迎!」
張浩然原地表演海豹鼓掌。
陳醉原地表演小狗幽怨。
譴責的視線還沒看過去,不經意掃過那人。
他很高,也很瘦,穿着不合身的衣服,肩膀內扣微微駝着背。
渾身灰撲撲的,頭髮亂七八糟,長長的發尾遮擋住額頭和小半眼睛,看不到表情,鬍子拉碴,像是從哪個煤堆里挖出來的臟臟包。
這樣一個邋裡邋遢的男人,卻有着紅艷艷的唇。
是他周身唯一的暖色。
形狀漂亮到完美,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,看起來就很好親。
或許是注意到她直勾勾的小眼神,男人微微抬頭,露出隱藏起來的眼睛。
仗着優秀的2.0視力,陳醉清楚看到他眼眸中逐漸泛起的光亮,以及他隱藏起來的、某種熟悉的賤兮兮。
倒抽一口冷氣,陳醉語氣斬釘截鐵,「李桃桃!」
李代:「……」
低頭輕笑,李代嘴角揚起,身上的滄桑陰鬱氣息消失的無影無蹤,男聲清潤純正,如同夏夜微涼的晚風,「好久不見。」
「陳皮皮。」
陳醉:「…….」
他來了他來了,他帶着熟悉的賤兮兮走來了!
確認過眼神,是她欠登的竹馬弟弟!
陳醉大人不計竹馬過,快步上前,沒有絲毫生疏感抬手扒拉他的頭髮,露出眼熟的五官。
越扒拉,越心驚。
這頹廢,這邋遢,哪裡還是她那個自戀臭屁、傲嬌毒舌的帥竹馬!
曾經的他可是警校一枝花!
現在,流浪漢糙糙豆腐渣!
「你出國三年是去撿破爛了?混成個熊樣。」陳醉滿臉不敢置信。
「是啊,在國外沒撿到你,這不回來了?」李代任由她的手在他臉上作亂,配合著彎腰低頭,「你看,我有幾分像從前?」
笑起來的時候,還露出一對小虎牙。
這一笑,讓陳醉差點心肌梗塞。
救命!她竟然在一張臉上,看到了少年感和矛盾的滄桑!
瞅瞅他現在這個損色兒!
偏偏,李代渾然不覺,「你是怎麼認出我的?」
陳醉:「因為我是知豬俠,你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。」
李代:「……」
**聽着兩人之間的友好交流,格外欣慰,「陳皮皮,你和桃桃知根知底又是青梅竹馬,你帶着他我放心。」
「一日為師,你就得一日對桃桃負責,關心他身心健康,傳授他辦案經驗。」
「對了,記得給他租個好點的房子,最好能接送上下班。」
這哪裡是實習生,分明是活爹!
大怨種·陳醉冷漠臉,住在八卦陣里陰陽怪氣,「嘎哈啊?是不是衣食住行都要我負責?貼身保姆保鏢司機,最好順手給他找個女朋友解決個人婚姻問題?!」
**眼冒精光,興奮鼓掌,「這樣最好了!真有眼力見兒!」
「……明月松間照,皮皮做不到。」
「不,你能的。」**對閨女賦予重望,笑的像騙她進廠的黑心中介。
李代也乖乖點頭,頂着臟臟包的包裝,聲音清爽乾淨,形成極大反差,「還請陳隊,不吝賜教。」
也不知道是不是陳醉的錯覺,「陳隊」兩個字在男人口中,愣是說出了一種繾綣纏綿的黏糊感。
「哈哈,必須滴,」陳醉努力擠出笑容,心情沉重猶如遠嫁和親的公主,「我指定竭盡所能、解囊相助、捷足先登、節哀順變。」
李代:「……」
**默默掏出成語詞典,「老兒子,沒事兒的時候學學吧。」
把閨女拽到一邊,聲音刻意壓低,帶着叮囑的口吻,「桃桃家的情況你最清楚,他爸爸去世了,媽媽又拋棄他,從小受盡委屈。」
「你得好好照顧他,不能讓別人欺負他,知道嗎?」
陳醉收起剛才的嬉皮笑臉,沉默點頭。
停頓兩秒,疑惑問道,「老爹,你跟我說實話,李叔叔那麼健康的人,怎麼可能出國後病死了呢?」
眼中划過一抹悲痛,轉瞬即逝,**避重就輕,「世事無常。」
……大腸包小腸。
詢問無效,陳醉心懷淡淡的複雜,一手領着吃瓜的張浩然,一手領着臟臟包李代,背影蕭條的回到辦公廳。
有種「這日子沒法過了」的無力感。
前幾分鐘,她信誓旦旦說不要丑實習生。
後幾分鐘,她領着埋了咕汰的李代歸隊。
子彈正中她的眉心,打臉在此刻形成了閉環。
造孽啊!
「叮鈴鈴鈴鈴鈴~」
急促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,像是危險即將來臨的信號,陳醉的心一沉,手指滑動接聽鍵,聲音冷靜,「喂?」
「陳隊,這裡是110報警中心。」
「朝陽小區發現一具女屍,懷疑是他殺,請儘快到達現場……」